他的心被人剖开了那般,那个刽子手是他的阿柔。他的嘴角溢出一丝殷红,方柔一怔。萧翊刚开口,大股鲜血从他嘴边涌出,霎时染红了他的前襟。方柔倒抽一口冷气。也正是此际,萧翊手一松,眼前蒙黑猛地朝前栽去,室内响起了何沉和冯江的惊呼。◎说谎的人不止要吞针◎方柔冷眼瞧着萧翊栽倒在床前,那孩子从他怀里滚落,所有动静都戛然而止。何沉和冯江合力将萧翊扶稳,何沉不解地望向方柔,可她别过了视线。她仍很虚弱,脸色苍白憔悴,表情却很沉静:“冯管家,殿□□思不济,劳烦你将事情办妥当免叫大家忧心。”冯江从没见方柔这样说过话,稍稍一怔,忙低声应下,匆匆站起身开始张罗事物。尸体被迅速抬了出去,水泼了一遍又一遍,可空气中仍有浓重的血腥味,那味道像是钻进方柔心底那般,哪怕她躺在床上别开脸,闭着眼也不得安稳。春桃吓得晕了过去,此刻被嬷嬷带回了偏房,唯独那孩子一直被放在内室的软榻上,由冯江指派的一位信得过的老嬷嬷看护着。宫里来了十数位太医,一同赶来的还有太后宫里的嬷嬷,冯江在院子里与他们说明了缘由,那几名嬷嬷旋即大惊失色,不待停留,转身匆匆离去,尽快回宫向圣母复命。凌太医去瞧了眼那夭折的女婴,检查后说应是先天不足,生产时又没回转位置,呼吸不畅导致事态恶化。他面上虽不说,实则惶恐无比,更不知萧翊转醒后将会如何。紧接着,凌太医替方柔看过,此刻血已止住,只是力竭虚弱,生产倒算顺利,于母亲来说不是场巨大的折磨。萧翊则是急火攻心,一时气息不稳,须得养些日子,倒也不是大隐患。凌太医交代好诸事,留下了监管的年轻医事,这便回宫去了皇帝跟前复命。孩子夭折一事很快闹得人尽皆知,起先是大臣们在朝会上见到皇帝独自坐在御台,原先传旨那位年轻内官又换成了刘福。不待他们低声私语,皇帝已缓声称宁王近来操持国务殚尽竭虑,一时间病倒了,特请旨在王府静养,他这个不中用的兄长只得顶上,今后一切如常。最后这话说得群臣心惊胆战,再不敢言语,只当萧翊仍在旁听政,按部就班逐一奏报。过后也不知是哪家女眷先起的头,说方柔生产当日正是秋祭夜宴,宁王府偏巧没个聪明人主持大局,就来了两个稳婆,哪能担得起事?由此大人是保住了,可孩子急产,生下来就不行了。众说纷纭,一时间极为热闹。有说方柔就是命不好的,费尽心思当上王妃也无福消受好日子。也有说沈清清冷血的,说是明明同在府上,竟毫不关心同宅的生死。彼此都有帮腔的,自然也有煽风点火的。此事闹得沸沸扬扬,直到萧翊转醒后才逐渐止息。他这一回竟昏迷了数日之久,虽方柔没问,但春桃主动提起,说是查不出缘由,但人就是不见醒,睡梦中也不安稳,何沉脸上也只剩担忧。方柔只是静听着,彼时她已好转许多,这回生产虽煎熬,可秦五通医术确实超然,她在当日便已没有不适感,转天已能自如下床,当然看护嬷嬷没让走远,还是叫她老实在床上躺着。一想到秦五通枉死,方柔心中不是滋味,连带着几日并未睡多久,闭上眼,脑子里全是萧翊持剑杀人的模样。她在大漠见过马贼抢劫商旅,那血腥味被风沙掩埋,她离得远,当下被谢镜颐捂住眼睛拖走,生怕惹上祸事。而前几日那幕却一直在她眼前重现,只要一想到,她总觉得屋里的血腥味散不去。月内不得见风、不得遇冷,可她非要嬷嬷将窗户打开,说屋里难闻,总有死人的味道。嬷嬷初时听这话,吓得差些摔了手里的碗,还以为方柔因孩子夭折出现了魇症,悄悄与冯江说,许是要找天师来一趟西辞院。冯江心怀忐忑,当即照办,一番折腾下来,那香灰的味道倒是盖住了所有的气味,可方柔变得沉默寡言,时常盯着地板的某个角落出神。忽然之间会吓得浑身一抖,随后才像回过神那般,轻轻叹一口气,连带着嬷嬷也常被她的动静搅得不安宁。方柔心底清楚,此事尚没了结,不出意外,她的孩子已随谢镜颐踏上了回家之路,而她想要与家人团聚,还得如张成素那日所言,以计彻底摆脱萧翊的控制。后来某一天,方柔好似忽然醒悟过来那般,整个人的精神气有了明显不同。嬷嬷不知晓方柔因何有了转变,她只觉得方柔心里藏了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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