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怎么,他隐约觉得……霍听澜像是故意的。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缺陷在于他难以坦然接受旁人的温柔与善意,那会令他窘迫难安,待他严厉些他反倒自在。而霍听澜今晚这番表现恰到好处得不自然,字字句句都在顺毛捋,像是看穿了他,有意为之,好让他安心接受帮助。 但这有可能吗? 也太自作多情了吧,凭什么? 叶辞理智地摆正思维。 霍听澜倚着桌沿,眼眸低垂,玩味地把叶辞千变万化的微表情看着,忍着笑,沉声道:“一直偷偷瞪我,怎么……怪我训你了,不服气?” 逗小先生,真是乐趣无边,很难收手。 “不,”叶辞被抓包,嗖地盯回卷子,“不是……瞪。” 霍听澜又敲打了几句。 像刺儿头被念得烦了,为求耳根清净姑且妥协,叶辞答应霍听澜以后会尽力提高作业完成度,不懂就找他问。 目的已达到,卷子上仅剩最后一道题,霍听澜收起话头,用钢笔点了点题干,道:“继续。” 他今晚这套操作,与其说是给了叶辞一个台阶下,不如说是即兴给叶辞搭了座天梯。 高考落榜一直是叶辞上一世的遗憾。 或许是受叶红君重病的影响,叶辞曾想报考某所医学院,可惜高三那年他遭遇了太多的挫折,成绩一直没能撵上来,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也不允许他复读。后来他为了生计在赛车场跑比赛,期间也一直没放弃自学,可惜后来参加的成|人高考也落榜了…… 霍听澜想亲手弥补他的缺憾。 他希望叶辞有权做选择。 卷子最后是一道有三个小问的大题,没十分钟讲不下来。霍听澜已单手撑着桌面站了好一会儿,体力再好也略感疲惫,他读着题,随手扯来转椅,坐到叶辞旁边。 他这一坐,两人的距离倏地拉近了些。 饱含侵略性的alpha信息素沉沉罩下,那压迫感使叶辞下意识地舔了下唇,唇瓣光滑红亮,唾液弥漫出香子兰的甜糯。 萦绕在周身的alpha信息素提醒了叶辞,他从卧室搬到书房写作业不是为了听霍听澜讲题,而是为了向霍听澜提供信息素,以推迟其易感期的到来。 回家后,何叔还委婉地提醒他撕掉阻隔贴,方便信息素扩散…… 也就是说,此时此刻,霍听澜正在闻他的味道。 ……不是。 挺正常的治疗怎么给想成这样? 叶辞管不住脑子,越想越别扭,像是嫌颈椎酸痛要揉一揉,他反手捂住后颈,觑向霍听澜。 果然,霍听澜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,侧脸因专注而格外英俊。 一看就知道没在胡思乱想。 叶辞一阵羞惭,端正态度认真听讲。 难得叶辞头皮发麻的题目对霍听澜来说颇为简单,他写写算算带讲解思路,还闲着半个脑子。 半个蠢蠢欲动的、属于alpha的脑子。 它擅自捕捉、分析着自叶辞身体逸散出的每一缕气息。 香子兰味道的信息素。 很甜。 这种原产于热带雨林,在旧时风靡欧洲皇室的香料植物又被称做香草或香荚兰,那种甜蜜的味道很容易令人联想起奶油。 霍听澜不露痕迹,大方从容地望向叶辞,向他提了个关于公式代换的问题。 叶辞怕磕巴惹人烦,抿着唇,左手欲盖弥彰地揉着脖子,右手唰唰写出一串公式。 他散发着奶油的气味。 人也确实像一小匙绵白软腻的奶油。 柔柔的、颤颤的,徒劳地试图遮掩自己的甜香,伪装强硬,生怕引人舔食。 偏偏越这样就越招人。 a+级alpha的嗅觉太灵敏,除去oga信息素,霍听澜还能被动地、嗅到些别的。 漂洗领口袖口的衣物漂白剂,气息生涩,像消毒水。 还有柑橘香型的洗衣液,从涤纶面料运动服中散发出暖融融的、澄净的味道。 以及微量的汗水,不难闻,极淡,小动物般热烘烘,又鲜嫩,浸着里面那层纯棉布料的纤维,被少年的体温腾腾地蒸起来,带着青涩鲜甜的肉|感…… 这是他十八岁时的爱人。 穿着校服,捏着一支中性笔,皮|肉白嫩得宛如泛着光。 濒临易感期的alpha腺体得到安抚,变得平静。 然而,有些别的东西蠢蠢欲动了起来。 霍听澜不动声色地闻着叶辞的味道,眸光晦暗,爱|欲涌动,语调却平直,好像真没起半分歹心。他仅是调整了下坐姿,将左腿放松地叠在右腿上,挡住侧方可能投来的视线,微笑道:“……最终答案就是这个,明白了吗?” “明白了。”叶辞点头,激动得都不磕巴了,“这个思路很新颖。” 霍听澜的解题方法刁钻有趣又省步骤,叶辞从没见过这么奇妙的操作,眸子亮晶晶的,急不可待地从书包里抽出本习题集,想找一道同类型题趁热打铁独立做一遍。然而习题集刚摊开,他就意识到自己“洗心革面”速度太快,顽劣少年的人设还没立稳就血崩了。他讪讪地抬眸,对上一双高深莫测的黑眼睛,心脏咚的一跳,用指头抠了下习题册卷翘的边角,此地无银地找补道:“您今天,说得都对……我会改。” 霍听澜略一颔首,似笑非笑道:“知错就改,很好。” 他这个态度,叶辞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。 霍听澜就是故意那样做的,用管教代替怜悯,悄悄顺着他,让他能坦然地接受帮助。 叶辞捏笔杆的手指用力得泛了白,他低头翻习题集,像是在找题,实则是为掩饰酸胀的眼眶。 霍先生……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。乖一点 叶辞翻着习题集,找了几道霍听澜讲过的类型题,独立做了一遍。 做了会儿题,情绪总算平复下来了,叶辞几次三番抬头朝霍听澜张望,想趁视线碰巧交汇时道声谢,可霍听澜工作起来心无旁骛,叶辞盯得眼睛都酸了也没逮着机会。 犹豫了一会儿,叶辞轻轻叫了声:“霍先生……” 他搬到霍家这么久,几乎没主动和霍听澜说过话,屈指可数的几次交流都是霍听澜先开口,他回话,所以就一直没称呼过霍听澜什么。 霍听澜都用余光观察他半天了,果不其然,等来一句别扭的“霍先生”。 上一世,叶辞也是这样。 从认识,到追求中的暧昧期,永远是一口一个礼貌到生疏的“霍先生”。关系熟稔后,他拗不过霍听澜,终于改口直呼其名,可哪怕是在最亲密的时期他也仅仅是去姓叫名,别的一概不肯叫。被撩|拨得狠了,就红|胀着一张春桃似的脸蛋,垂着头,窘迫又难堪地攥着指尖儿不吭声。次数多了,霍听澜知道他是真的叫不出口,不止是性格,也有语言障碍的因素,就再不忍心再那样逗他,只得退而求其次,安慰自己去姓叫名也足够亲密。 霍听澜稍一沉吟,放下文件,慵懒地倚着椅背,指尖轻叩桌面,没回应那声“霍先生”,而是岔开话题,幽幽道:“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叫我。” “……是吗?”叶辞不自在起来。 霍听澜语气不咸不淡:“怎么叫得这么正式……我还以为你要找我谈生意。” 叶辞不吭声了,垂着眼,隐露愧色。 再怎么说,他们毕竟是婚姻关系,又同住一屋檐下,他这样称呼,摆明了是和霍听澜生疏…… 他感觉霍听澜有点儿不高兴了。 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叫。 “下次,”霍听澜琢磨着他的神态,眼中浮起一抹笑意,试探道,“叫霍叔叔。” 年龄差十二岁,一个是社会人士,一个是学生,加上霍楚两家老爷子是同辈,叫“叔叔”确实合理,而且关键是,霍听澜一直对这个称呼心痒。 在某些场合……有奇效。 “……”叶辞闻言,下颚线绷了绷,嘴角扳平了,浑身都散发着“没有下次”的别扭气息。 几秒钟后。 他撇开脸,竟极轻地“嗯”了一声。 这个时期的叶辞,烘化了外面那层凉薄的冰壳,藏在里面的小东西原来这么乖,这么软…… 霍听澜敛回目光,无事发生般,模样沉静地扫视着文件,唯独唇角几不可见地,微微翘了起来。 …… 他故意没问叶辞方才叫他是做什么,五分钟后,叶辞果然重整旗鼓,期期艾艾地叫道:“霍叔叔……” 霍听澜莞尔,从鼻腔溢出一个低沉的音节:“嗯?”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,严格来说已经过了使用“某叔叔”这种叠字称呼的年龄,他以为凭叶辞这么别扭的性子肯定会想办法叫得生硬些,没想到一字不差。 一把清凌凌的、少年的嗓子,隐含懊恼与耻意,偏偏又乖,轻轻叫着叔叔…… 霍听澜心下轻叹。 真的要命了。 “今天辛苦您了,给我讲了……这么多题。”叶辞打了腹稿,一气呵成。 “不客气,”霍听澜定了定神,合上一份文件,又翻开另一份,“有不会的就随时来问。” 叶辞看着他手边那一厚摞文件:“您工作,很忙吧?” “忙不忙看情况。”霍听澜淡淡道。 叶辞了然,以为他的意思是他有忙的时候也有闲的时候,不确定。 霍听澜唰唰几笔在合同上签了个字,补全后半句:“学习的事情要紧,你来问题我就不忙。” 他神色从容,仿佛在说很平常的话,叶辞却像挨了记暴击,昏头涨脑地挤出两个语气词:“……呃,嗯。” 就算他没见过世面好了……他活了十八年,除了叶红君,从没有人待他这么上心过。 他一向清楚怎么应付不欢迎他的人,比比谁的拳头硬就行了。 却没人教过他怎么跟对他好的人相处。 他想接近,想等同等的好意回报,却又怕自己笨拙露怯。 霍听澜抬眸,见叶辞嗫嚅着,整句的话都挤不出,心头软了软,终于收了神通,柔声安抚道:“只是举手之劳,不会麻烦我。”他弹了下手里的文件纸,笑叹道,“琢磨这些比做题累多了……就当帮我换换脑子了,好吗?”
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,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。
相邻推荐:鞋匠 工程制图我治你 乖僻 反派们重生后都爱上了我 乡村土地爷 吾名雷恩 神秘总裁夜夜来/与夜晚的你共欢愉/腹黑老公请靠边 醉意难掩 乱神纵横 无限天灾,囤货求生 重生嫡女归来 影帝今天塌房了吗 天涯飘零阡陌 荒岛求生带系统 异都市.违约 奉天猎魂女 樱花情缘之真爱永恒 苹果成熟时 信息素是自来水味儿的 抗战之八岁团长